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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ve中心/wondersteve】归途

雾宅宅宅:


summary:Steve没死,他只是终其一生在寻找归途。



——


住在小镇边缘的那个男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那是接近一战尾声时,比利时小镇的人们被半夜天空中的爆炸声惊醒,恐慌地望着天上燃烧的火团,生怕是德军的攻击再一次降临。他们躲了几个小时,直到天亮也没见着什么动静,镇里的人才拿上枪,小心翼翼地去搜寻近郊。在飞机的残骸中,他们找到了躺在废墟里的飞行员。他背着降落伞,穿着德军制服,爆炸把他的皮肉撕裂开大片黑红的狰狞伤口。他还在呼吸,血肉模糊的躯体一起一伏。

镇上的人们惧怕德军,但也不狠心让这个年轻人就此死去。他们把他抬到小镇唯一的诊所,老医生闭门给他治疗了整一天,才摇着头出来,说只能祈求上帝了。没人为穿德国制服的人祈祷,他被扔在诊所的床上,却奇迹般地开始好起来。过了一两个月,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甚至能拄着拐杖走出诊所,跟好奇又害怕地打量他的人们打招呼。


 


只是他脑子似乎受到了影响。他除了坚称自己不是德国人,问他的姓名、亲人、住址,他什么也回答不出。他唯一能证明身份的、挂在脖子上的军牌也被大火印上了一片焦黑,只勉强分辨得出“Steve”这个名字。他应该是英国人或者美国人,他的英语讲得比德语和法语流利许多。不过叫“Steve”的飞行员太多了,想找出他的身份简直难于登天。那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寻找自己流落在战场的亲人的人多得挤爆了军方电话,他借镇里的电话打了几天,才在镇长面色不善地给他指出一通电话得花多少钱后放弃了。


 


他从此就留在了小镇里。镇里的人都在猜测他的过往,毕竟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镇里,比谁家母羊生了小羊羔更大的新鲜事并不常见。能看得出,他此前是个英俊小伙。他有六英尺高,肌肉匀称,金发灿烂得像夏日的太阳,只是可惜那场把他带来的从天而降的灾祸给他带来了无法痊愈的伤。他的一条腿,在人们发现他时,被压在沉重的钢架下。他的骨头被压断了,没能再长好,走路一瘸一拐。他的皮肤上覆盖着大面积的烧伤,包括他那张轮廓俊秀的脸也被毁了一半,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横在他的脸颊上。


 


镇长把小镇边缘一座废弃依旧的破房子给了他住,他爬上爬下,修缮了大半个月,竟也把那间破屋收拾得有模有样。起初,镇里的人会给他施舍点吃的。他伤好得差不多后,便主动要求做点什么。但拖着一条伤腿,他干不了伐木放羊的活,也没有地给他耕种。他最后竟开始干雕刻小饰品的活儿,从一小块掉落在地的木头到飞机散落的钢铁,他都能把它们雕成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别人问他为什么会雕这些,他挠挠头,说不记得了。或许他以前很喜欢这个,而这是他失去所有记忆后身体还记得的东西。他很珍惜这个——他的过去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他雕的东西确实很好看,镇里的人们也照顾他,向他订了不少装饰品。有家里想要个好看的烛台,有爱美的少女们找他雕个样式好看的银耳环,也有夫妇找他雕两人像。镇长甚至都向他订了个比利时经典“撒尿男童”的雕像。他不帮别人雕东西的时候,就自己随便拿块材料开始雕刻。他有时雕刻飞机,各种各样的飞机,有时雕刻距离他千万英里外的伦敦塔桥,有时雕刻他脑海内一闪而过的影像,海中的小岛,船,古老神圣的剑和盾,和面容模糊的美丽女人。他把这些不甚清晰的记忆摆在自己的房间里,企图从里面找到一点过往的蛛丝马迹。


 


他孤身一人住在小镇边缘。早晨起来吃一块自己做的三明治,喝上一杯咖啡,然后开始一日的雕刻。不是没有人对他表示过倾慕——大多数是寡妇。尽管他的面容被毁,甚至称得上狰狞,他的性格实在是招人喜欢。就连镇长的小女儿都说出过长大了要嫁给他,吓得镇长好长一段时间不敢让他来家里做客。但他没答应过任何一个人的求爱,孑然一身也乐得自在。


 


直到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1940年5月,德军入侵比利时。战争轰轰烈烈地席卷了整个欧洲,小镇的气氛也紧张起来。人们结束完一天的劳作后,就聚在小酒馆里,拿着报纸,对着那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讨论蔓延开来的战火。Steve几乎每晚都会到酒馆里参与他们的讨论,预测战争的下一步——他大部分时候都能说对。于是在战争阴云的笼罩下,他的身份又引起了一轮猜测和闲话。


 


在一次对抗来到小镇的德军时,他处在小镇边缘的房子成为了阵地,他费力修缮过的房屋和精心打理过的花园被子弹和炸弹摧毁得千疮百孔。镇里的男人们扛着猎枪,而他拿着一把手枪——这把手枪有些年头了,是跟随他一起从天上掉下来的,后来他自己把它修好了——弹无虚发,直到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右手。


 


他们赢了,小镇在战火中勉强谋得一片安宁。他被送去医生那,医生竭尽所能,也只保住他的右手尚能动弹,但不可能再雕刻了。他在镇中心开了家面包店,这间店是全镇人都同意送给他的,他们说他是个英雄。他笑笑,依然住在他的破房子里,每天早上七点用面包的香气唤醒全镇。


 


他的面包店一开就是几十年。尽管他有那么多伤,烧伤,瘸腿,右手上嵌着弹孔,但他却活得特别长久。镇长去世了,他的女儿都已经嫁给别人,生了女儿,女儿又生了孙子。曾经跟他并肩作战的男人们也接连离开人世,来他面包店里买面包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他还活着。他活得如此久,以至于人们传言说他有天使护佑,要不然,他如何撑过这么多苦难?


 


他在小酒馆里听到,便低下头啜饮啤酒,笑道:“或许我真的见过天使,可惜我不记得了。”


 


他的平静生活持续到毁灭日出现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国。Steve已经过了一百岁,身体却还硬朗,他的面包店交给了老镇长的孙子打理,自己早上买完面包后,就去小酒馆看看新闻,喝杯酒。小酒馆的电视早就换成了彩色电视,换了两三代的人们也还是跟他们的父辈一样喜欢聚在这儿聊天。


 


那天电视上的新闻正播放着像科幻电影般的影像,怪物,超人,蝙蝠侠,以及另一个大众不熟悉的女性身影。新闻的小标题写着【超人之外的超人类女性?】


 


Steve抬头看了一眼,便呆住了。他凑近电视,因为衰老变得浑浊的眼睛跟随录像里不甚清晰的黑发女性身影转动。他的右手抖动着去抚摸电视屏幕。


 


“……天使。”他喃喃道。


 


电视上的画面骤然黑了,出现主持人焦灼的脸,说在现场的拍摄飞机被打了下来。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刚刚贴在电视前的老人把酒杯重重放在吧台上,瘸着腿匆忙地走出了酒馆。酒馆老板还拖长声音跟他告别,顺便把那杯酒的帐记在Steve的账单上,等他月底偿还。


 


但他再没能偿还了。


 


人们在他的住所找到他时,老人已经没了呼吸,安详地躺在床上。他的床边放着一尊木雕,周围散落的木屑证明这是他死前雕刻的。那尊木雕刻得不算精细,他的右手使不上力气,只能用左手磕磕绊绊地雕刻,他的手上布满了被刻刀划出来的细小伤痕,但随着他的死去,伤痕不再留出血来。他雕的是一个女性,穿着盔甲,手持剑与盾,长卷发向后飘起。她的面容美丽而英气,如同天神下凡。木雕的底座上雕刻着两个词。


 


“My angel。”


 


 


人们将他葬在他掉下来的地方,荒草早已覆盖了飞机残骸,在钢铁间开出小小的野花。他们把他一房间的雕像也随他埋下土里,那些飞机、遥远的景象、和他最后看见的天使。


 


没人知道他何时出生,没人知道他的姓氏,没人知道他的家人。神父在他的墓碑上刻下一句话:


 


“天使将为你引领归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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